接下来的三两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全在订购新家具，安装办公设备……如此这般的无聊事务中度过，虽有些学生试图找夏莱解决问题，但大多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用一些找猫之类的小事让自己被系统自动归入垃圾邮件里，夏尔也没有特别关注。夏莱这个特别搜查部好像存在于基沃托斯，又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只是在少数学生之间变成了一个都市传说，联系方式就挂在联邦学生会官网上，但发消息肯定是没有回复的。

(相关资料图)

不过，在第四天的时候，夏尔总算是遇到了点儿有趣的事情。

momotalk——基沃托斯最广泛使用的聊天软件，毫无疑问地也被预装在了夏尔的手机上，可联系人却是一个都没有，这倒不是他不想去找优香他们要好友，单纯的只是他把这些萍水相逢的学生给忘了而已，你一天会见到那么多人，经历那么多事，当然也会忘记许多人，忘记许多事，为什么就不能把以后可能就没啥关系的人给忘了呢？

正无聊地刷着基沃托斯新闻的夏尔，突然被momotalk的新消息抓住了眼睛。

那是优香发来的：“老师，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似乎基沃托斯的学生都喜欢拿自己的自拍照来当momotalk的头像，唯独夏尔自己的还是默认的佩洛洛头像——一只长得像河马的鸟，momotalk的吉祥物之一——他甚至连默认的数字ID也没有改过，看上去就像是个平平无奇的机器人小号。

他是刺客，不是黑客，不是DedSec那群自我表达欲望有点过剩的家伙，当然不会搞那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最喜欢表现自己的刺客，通常也是死得最快的。

“你是……？”

故意发出这两个字以后，夏尔都能想象到优香的表情了：“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吗？我是优香，总之，下午会到夏莱去一趟，向联邦学生会申请报销之前战斗消耗的弹药费用，请老师准备好报销所需的申请表格。”

申请表格？什么申请表格？见鬼，他很擅长用刀劈开圣殿骑士的脑瓜，拿他们的头盖骨当碗使，但是写这种东西？抱歉，那是真的不会，就像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毕竟在兄弟会里的时候，哪里需要写什么报销申请表格之类的玩意儿？打个招呼就算完事，要拿什么自己拿，刺客大师执行任务所需的装备根本没人敢耽误的好吗。

“申请表格？抱歉，我并不知道怎么写。”

“没有吗？好吧，我这里会把千年的报销申请表格发过去，老师只要打印好就可以了，我会帮老师填写好，然后盖章上交的。”

打印机轰轰作响，似乎是很久没开过机的样子，吃进夏尔按照规定放置的打印纸，将碳粉印到纸面上，再缓缓吐出，最终成了现在摆在夏尔办公桌上放的一叠表格。

优香来得很快，进门的时候也记得敲门，显得很有礼貌的样子：“老师，我是优香，表格准备好了吗？”

“在这里，你可以先看看。”

“好的…嗯？老师，这是什么东西？”优香走到夏尔的办公桌旁，但眼尖的她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准确来说，对于学生而言确实算是不同寻常。

“一些我自己的东西，不过已经坏了，权当做个纪念品吧。”

“需要修复的话，千年的工程师部可是很擅长的哦，看老师的眼神，对这个东西还是很怀念的吧？唔，设计上好像确实挺精巧呢，老师，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优香快速地填写完了表格——毕竟这就是走个流程的事情，眼神一直盯着夏尔放在桌上的损坏袖剑。

如果工程师部能够帮到老师的话，那么应该就能够拉近夏莱和千年之间的关系，这是很容易能够得出的结论。作为新晋基沃托斯学院排名前列的学校，千年科学学院不像圣三一和格黑娜那样有深厚的历史底蕴，而是通过对科学的探索，依托新发明和先进科技使得实力在很短时间内就赶上了圣三一和格黑娜的水平——然而，发展时间短也就意味着关系网不够深厚，为了弥补这方面的缺陷，千年的研讨会也正在试图抓住一切的可能为千年创造更多的朋友。

但是，这看似毫无心机的问题，却把夏尔逼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拐角里去——要如何跟一个生活中根本就不会出现“杀人”一类概念的学生解释这玩意是用来捅人腰子的？

优香手中把玩着夏尔的袖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东西上面已经沾着几百条人命的恐怖事实。

“这个拉环是用来做什么呢？”

“等……”夏尔的话还没说完，优香就扯动了拉环，那剩下半截的袖剑就弹了出来，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呜哇？！”优香吓了一跳，差点把袖剑掉在地上。

“小心点，别伤到自己了，虽然已经折断了，但是刃口还是很锋利的。”

夏尔从优香的手中夺过袖剑，戴在了自己的手腕内侧——事到如今，也已经瞒不住了，不如还是透露实情吧——将拉环套到中指上，夏尔手腕轻轻一动，袖剑就收了回去，再一动，又弹了出来。

“这是……”

“袖剑，一种隐藏式的刀刃，是我的老师留给我的东西。”

随着袖剑的弹出，优香才注意到，老师的无名指怎么不见了？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受的伤吗？

夏尔的袖剑是巴辛姆给他的，虽然经过阿泰尔改良的袖剑已经不用再切除无名指，但是仍有很多刺客——如西班牙兄弟会，将切除无名指作为一种对信条的誓言，以此致敬兄弟会的前身“无形者”的创始人巴耶克……不过实际上那是因为巴耶克刺杀“河马”时搞错了佩戴方式才搞出来的，让后世使用袖剑的刺客在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也失去了他们的无名指。巴辛姆活跃的年代远在阿泰尔之前，因此他也没有无名指，不知是出于恶趣味，又或者只是一种对过去的怀念，他把这种需要切除无名指才能正常使用的古老袖剑给了徒弟夏尔。

该死的，怎么跟“河马”就脱不开干系了，肯定是佩洛洛的错！如果没有那只长得像河马的鸟，哪里还会有这么麻烦的事！

“在想无名指的事情？优香，这把袖剑的刀刃已经折断了，想象一下，当它完好的时候，是否需要切掉手指才能正常使用呢？”

优香被夏尔的话吓懵了，老师过去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生活，居然需要切手指？她不敢想象，那得有多疼啊，得是有多大毅力的人才能下定决心对着自己来一刀？

“老师……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嗯，从事一些隐秘行动的人。”夏尔摸了摸鼻子，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如果把无辜的学生也卷入到兄弟会和圣殿骑士之间的斗争，那可就不好了。

“啊，是特工吗？就像C＆C一样？可是这也太……”优香联想到了千年的女仆部，那是专门负责情报搜集、抓捕重要目标等特殊行动的部门。

只是，为什么需要将这么长的刀刃藏在手腕底下，如果是用刀做一些切割绳索之类的事情，完全可以去用爪刀之类的……她并不傻，否则也不会在一个理科天才层出不穷的学校里做到研讨会会计的职位，立刻联想到了袖剑的真正用途，只是，老师怎么会……

杀人……？

“优香，我确实杀过很多人，在这一点上，我不会对你说谎……因为你是我的学生。”

似乎残酷的事实对优香造成的冲击还是有点大，夏尔只好慢慢解释，以图让优香缓过来。

“我杀过的第一个人，啊……真不想回忆，那是个无良的毒贩，干过的事…还是不细说的好，总之，他的血为这把袖剑开了光。接下来是人贩子、绑架犯和一些政客……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对他们开过枪，用刀割开过他们的喉咙——优香，那是外面世界的事情，是大人的残酷世界。袖剑是神圣的武器，让我们这些…特工有能力在隐秘的情况下悄悄杀死那些危害人间，应当被判处死刑却逍遥法外的家伙，上千年来都是这样。虽然现在袖剑的作用越来越小，但它仍是我所属的那个组织的重要精神符号。”

优香听着夏尔的话，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消化着冲击三观的这些信息——大人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

“人被杀，就会死。”

“死…”

“优香，拜托你了，虽然我希望永远不会再用上它，但它毕竟是我的老师留给我的礼物，我希望工程师部能够修复它。”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出于对老师的信任，优香还是答应了夏尔的请求，在报销申请被传递上去之后就带夏尔去了千年。

就目前所收集的情报来看，老师在来到基沃托斯之前似乎属于某个神秘组织，专门和恶势力作斗争……天，这是哪里来的超级英雄电影剧情吗？一路上，优香的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虽然大家每天都把对着彼此开枪当玩耍一样，让基沃托斯显得是那样的民风淳朴，但说起“杀人”，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却是根本没有这种概念的。

老师是杀过人的，一刀捅进去，鲜血就会喷涌而出，那个人就会倒在地上，渐渐失去生机，无论如何呼唤，都再也不会有回复……优香很难想象，也没法想象。

对于“恶人”，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我是说，对自己做到这种程度？无论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老师受过多少折磨？

优香看夏尔的眼神突然带上了一丝怜悯。

或许这就是成为大人不得不承担的代价吧？

正如优香在路上向夏尔做介绍时所说的那样，千年确实是一所充满了创新气息的学院，也让夏尔有了一点曾经的感觉。漫天飞舞的无人机，以及随处可见，做着各种杂活的自律机器人，还有洋溢着青春色彩的无数女学生，让夏尔恍惚间甚至完全忘掉了过去痛苦的部分，似乎这才是一个正常世界应该有的样子。

如果我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我是否也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学习、工作、结婚生子，然后平淡地过完一生呢？

借用了千年的代步车，优香和夏尔很快就抵达了工程师部的工作室，里面时时刻刻都在传来锤子敲击的声音——动力锤那种，不由得让夏尔想起了达芬奇的私人工坊，当然，现代的工作室肯定甩达芬奇的工坊不知道多少条街，但这却给了夏尔一种熟悉的感觉——当年，夏尔的祖先艾吉奥跟着他的母亲遇见了达芬奇，达芬奇为他制作了各种装备，现在，自己跟着优香来找到了工程师部……

呸，谁会认一个16岁的孩子当妈啊？

“工程师部的各位，下午好。”

夏尔看见这几个工程师部的成员似乎在做一个类似于电磁炮的玩意儿，零件放了一地，看似凌乱，实际上却放得非常有条理——这是真的高手——还有那些放在周围，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肯定不便宜的仪器，对于袖剑的修复，夏尔终于也算是放下了心。

“啊，是优香啊，今天有什么委托吗？C＆C那边又需要装备了？——咦，这位不是夏莱的老师吗？”紫色头发的女孩脱下沾满机油的手套，快速地迎了上来。

“你认识我？”

“当然啦，夏莱的老师可是最近的都市传说呢——啊，抱歉，我是白石歌原，工程师部部长，老师这次前来是有什么委托吗？”

“当然有的，我想请工程师部修复这个——”夏尔解下了左手的袖剑，递给歌原。

歌原接过袖剑，放在手中打量了一下，马上就理解了这个精妙机械的作用：“奇妙的设计，但是刀刃的强度不够高，可能之前遭遇了什么重击所以断掉了……”

“你不好奇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夏尔抱起双臂说道。

“没有那个必要，巨匠不会在乎这个，更何况是老师的东西？”因为是优香带老师来的工程师部，作为部长的歌原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次任务的政治意义，虽然袖剑很明显是用来暗杀的东西……但是，为了学院与夏莱之间的良好关系，还是做吧。武器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犯错，犯错的永远是使用它的人，而如果是老师的话……失去无名指的老师，一定是有不得不用它的原因吧？

歌原给出的意见，就是更换强度更高的刀刃，而不对袖剑本身的设计做太多改动——毕竟这东西就是一把隐藏起来，可以随时弹出的刀刃而已，如此一来也会更符合老师的使用习惯。

虽然制刀是一门复杂的手艺，甚至可以作为一种艺术，但对于工程师部的“巨匠”们来说，这简直就像是给小孩做玩具一样简单。

叠钢，锻打，加热，淬火……夏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女孩像一个熟练的铁匠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亲手打造出了一把新的刀刃，层层叠起来的钢形成了样式丰富的花纹，再仔细一看，甚至还形成了对称的形状。

不愧是巨匠啊！

歌原将新铸就的刀刃放在袖剑的机匣旁比划了一下：“尺寸有些略大了，我稍微打磨一下就好——响，能拜托你为老师做个新的护腕吗？”

“等一下嘛，我还在选布料呢，一会还要给老师量尺码。”

在工程师部两位“巨匠”的努力下，一把新的袖剑很快就被组装完毕，名为猫塚响的女孩为夏尔量身打造了一副护腕，精心选用的粗花呢布料非常耐磨，不同颜色的羊毛线又为这副护腕增添了一丝随机的美感——她甚至还在上面绣了一朵小花，和杀人的武器放在一起，倒显得舒缓了些许杀气，而一块轻薄却坚硬的护板被安放在了小臂的位置，一定程度上可以挡住一些攻击，有点像小型的手盾变体。

“噌！”手指牵动拉环，刀刃如想象的一般顺利弹出，天花板上的灯光照在上面，反射到在场人的眼里，显得有些狰狞。歌原在原本的机匣上预留了几个螺丝孔，以后还可以往上加装其他设备，这一点上倒是和现代袖剑比较类似了，法国的兄弟会会在上面加装小型十字弩，而英国兄弟会也有安装绳枪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配件做不到。

“怎么样，老师喜欢吗？”歌原擦了擦头上的汗，开心地问道。

“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手艺……只可惜，我希望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那当然是最好的——”歌原的声音被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打断：“老师！老师！你那个东西，是袖剑吗？”

“小鸟？”

“抱歉，部长，我刚才忙着查资料去了，老师这把袖剑上的标志我之前好像见过，它的起源可能是鹰的头骨……呃，我是不是又做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始说明的，老师，这是你的隐私吧？呃…我是丰见小鸟，工程师部成员，就是……平常有点喜欢做说明。”

见这个名叫小鸟的女学生似乎见过刺客兄弟会标志的样子，夏尔立马问道：“你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一份关于凯撒集团的记录里有这个标志，也是一副袖剑上的，当时觉得好奇就去查了一番……”

“凯撒集团——”听到这个名字，夏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造成全球进入冰河世纪，“他们怎么会有袖剑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数据库里也没有相关的记载，不过工程师部的收藏里好像也有一个玩意儿有这样的标记，老师想看看吗？”见了夏尔的反应，小鸟立刻意识到这事情恐怕不简单，无论是工程师部，还是千年，似乎都卷入了一个大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漩涡里去。

“带我去，现在！”

——那是一把手杖剑，夏尔一眼就能认出它原本的主人，19世纪的英国刺客大师，雅各布·弗莱。

你问为什么？开玩笑，夏尔可是曾亲自用过这东西的，当然，是在Animus里。

“雅各布的手杖剑…你们从哪里得到的？”

“呃，凯撒集团的礼物？他们似乎给每个学院都送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来也巧，千年确实也和凯撒集团有过不少物资采购上的合作呢。我们觉得这东西应该就是个工艺品，也就没有细看，直接放进了仓库里一直收藏着——毕竟这年头谁还用手杖啊。”

夏尔拨动手杖剑上的机关，下面就弹出了一把利刃，同时将手杖头也拔了出来，变成了一把短剑——在维多利亚时代，人们上街时不能再佩剑，于是这种隐蔽而阴险的武器就变成了很多人的心头好。

“原来是这样的武器？很有必要录入数据库呢……呃，老师，可以吗？”小鸟脸上对于新知识的好奇溢于言表。

“如果数据不会泄露的话，可以——毕竟你们是我的学生，我相信你们，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们也相信着我这个老师，”夏尔收起手杖剑，对着工程师部的三位鞠了一躬，“即使是这样的武器，也没有疑虑地为我打造了——”

“不必这样，老师，您一定能正确地使用它们的！”歌原笑了笑。

优香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夏莱和千年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更牢靠了吧？